又是一年端午。
滚烫的阳光洒在沙特国王港的工地上,空气里没有江南水乡艾叶的清香,没有街头巷尾香包的吆喝,只有烈日下钢铁与汗水交织的灼热。然而,节日的气息却在心头悄然弥漫,仿佛从万里之外的故乡,顺着记忆的脉络,缠绕而来。
是的,又到端午了。
每当这个时节,心中总会泛起一丝柔软,那是粽香中包裹着的亲情,是五彩绳中牵系着的思念。它悄无声息,却比沙漠中的风更执拗,比海港的潮更深长。
“端午节吃粽子了吗?”
电话那头,母亲依旧是熟悉的叮咛。声音虽远,却仿佛近在耳畔。她不会问我发了工资没有,也不问升职加薪了没有,唯一挂心的是:“吃得还习惯吗?粽子有没有红枣馅的?别太辛苦了,天气热,多喝水。”那些话,我已听得耳朵生茧,却从未生厌。那是一种绵长的温柔,是家的声音,是不变的关怀。
我笑着举起摄像头前的粽子,像个孩子似的展示给他们看:“妈,啥口味的都有——红枣、五仁,还有八宝的!今天食堂还加了菜,有水果饮料,一点都不比国内差!”
视频那头,父母的眼角泛着笑意,仿佛也透过屏幕嗅到了粽香,看见了我吃得欢喜的模样。他们唠叨起我小时候过端午的那些事,絮絮叨叨,话语间都是爱。
那时的街道,还不是水泥钢筋,而是温暖的青石板路;巷口不是重型机械的轰鸣,而是小贩清脆的吆喝声。艾草、菖蒲、香包、粽叶,构成了儿时最斑斓的端午画卷。母亲在厨房里包粽子,父亲则在院子里挑选五彩丝线,要为我编一根最特别的五彩绳。红的、绿的、黄的、白的、紫的,五种颜色在他们指尖灵巧地交织成辫。编好后,小心地绕在我手腕上,剪去多余的部分,再系上一个结实又漂亮的结——像把整个夏天的祝福,紧紧绑在我的身上。
“等端午节后下第一场雨时,把绳子摘下来,让它随雨水流走,变成一条五彩的龙飞向天去……”母亲总这么说。年幼的我天真地望着天,总盼着那条龙能飞远一些,飞到我未来的梦里。
而今,年已三十有二,人在他乡。那条五彩绳早已物是人非,却仿佛一直缠绕在我的手腕上,从未松开。它已不再是装饰的线,而是血脉里流动的情,是无声的寄托,是在异国土地上维系我与故乡的最后一缕温度。
在沙特国王港项目,我们也庆端午,同事们围坐一桌,吃粽子。我们的端午,没有江水,却有热泪;没有龙舟,却有奔腾的心;没有故乡的细雨,却有彼此的真情。这份坚守,这份传承,让我懂得,无论我们身在何处,节日都不只是一个仪式,而是与亲情联结的纽带,是文化绵延不绝的根。
窗外,工地上热浪翻涌,铁塔与吊臂静静伫立,像一只巨大的龙在沙海中游弋。而我知道,在那远方的天空下,父母也正抬头仰望着,望着他们曾为之系下五彩绳的那个男孩,如今正肩负责任,在异国他乡筑梦前行。
岁月如梭,光影如箭。年年端午,年年思念。
我愿做那条五彩飞龙,在节日的风中,一路盘旋飞翔,穿过沙漠与山海,最终落在那个小镇的老屋前,落在母亲的窗台,落在父亲的肩头。
那一刻,我便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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